作者：娟梅子

后面的小家伙就是乐乐

　　乐乐是条狗。

　　我叫它丑狗乐乐。

　　乐乐是黄黄生的。

　　母狗黄黄长的不好看，生育能力却特强，准定一年一窝仔。

　　说黄黄长的不好看，是人的眼光。估计狗眼恰好相反，也许是个大美女，要不那一伙公狗因甚老为它打架。

　　这年月，猫狗多的不向钱了，下了狗娃没人要，给个人太费事。

　　我想让黄黄避孕，买了一大包避孕药，可紧吃慢吃，一不防备就爱爱了，一不小心就怀孕了，一不留神就生下了。

　　当放柴草的空家里发出吱吱的狗儿叫声，我心里只迸出两个字：麻烦。

　　麻烦归麻烦，那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很可爱，我得给黄黄吃好的、加营养。

　　黄黄是个好妈妈，自己吃好了扯开让宝宝吃奶，奶水好，喂养的狗娃胖乎乎的。

　　狗宝宝睁开了眼。

　　狗宝宝迈开了步。

　　狗宝宝吃开了食。

　　狗宝宝能出来晒太阳了，圆滚滚地跟在黄黄两腿间，吱吱地争抢食物。

　　狗娃过了满月，我将其它三只已经先后送人，剩了最后一只，就是丑狗乐乐。

　　乐乐确实有点丑，毛片灰楚楚的、嘴头粗恨恨的，走起路来两边摇摆，不是身虚是架套不好。这也就是它还没找下主人的原因。

　　只剩了它，妈妈的宠爱集于一身，它倒是越来越胖，也越发显得丑了。丑就丑吧，给不了人我就打算留下它呀。

　　不久，母亲给我打电话，说原先那只狗老死了，想再养一只小狗呢。我说，那就是乐乐了。

　　几天后，把乐乐送到娘家。我想，乐乐有福了，我的母亲那可真正是个大善人。

　　很长时间忙上没顾得去看望母亲，所以也就忘记了丑狗乐乐。

　　十个月后，再次见到乐乐时，我吃了一惊。

　　好家伙！这真是那个小丑狗吗？打死我也不敢相信。

　　母亲的院子里，一只浑身短毛、毛色发黄的大狗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街门口，它的身凭是丑狗乐乐的N个倍数，俨然就是一头猎狗的样子。

　　我向母亲反复证实，才知这高大威猛的黄狗，就是那个乐乐。

　　我再三地端详乐乐，还是轻轻地摇头。

　　母亲说：你不看它不朝着你汪汪，那就是还认识你。

　　母亲这样一说，我有点信了。这是真的，从我一进来至现在，它一直对我友好地摇尾巴，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个哼哼声。

　　我近前用手摸摸它的头顶，它很受用地摆摆头，把一只前爪伸出来。我明白它的意思，赶紧抓住它的腿腿握了握。

　　看来，丑狗乐乐的智商很高嘛。

　　后来的几年，丑狗乐乐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母亲看家护院。母亲说，乐乐的动作十分敏捷，听见黑暗中的响动，能迅速地蹿出去，就像一支离弦的箭，但它却又不真正下口咬人，吓唬为主，点到为止。

　　乐乐在小村里的名声不错，人们都说那是一只好狗。

　　可是，狗有旦夕祸福。某天，一辆不长眼的破车竟把乐乐撞了一下。这一撞不要紧，乐乐便“高位截瘫”了，从此两条腿丧失了奔走的功能。

　　当我再见到乐乐时，它已经可怜兮兮地雄风不再，想围着我转一圈也十分艰难，拖着两条惨不忍睹的腿，在地上划开了印子。

　　就这样，乐乐顽强地活着，拖着残躯一如既往地为母亲看家护院，一晃又过去了三年。

　　母亲以84岁的高龄离别了人世，我去打发时看到了乐乐。因院里要摆席面，它被人拴到了另一个空院子里，面前的盆子里放了不少吃食，可它似乎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，泪眼汪汪地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。我找了个盆子给它倒了点干净的水，它起来简单喝了几口，又俯伏在原地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“呜”。那真的是一声长长的哀鸣，我听明白了，心抖动了一下。

　　打发了母亲，家里再无人能照顾乐乐，远在外地的弟弟、妹妹希望我把它接走，以养残生。我不忍乐乐受罪，只好再次承担起喂养它的责任。

　　接乐乐的那天，我生怕它不愿意走，还从城里买了一块肉引诱它。没想到的是，当我刚解开铁索子，它便一头钻到我的两腿间，亲热地再也推不开。把它放上车，一路上乖的出奇，不闹不跳不叫。

　　也许，这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缘分吧。

　　因前院已经有了三只狗，我便把它拴在后院，用石棉瓦为它搭建了一个窝，地上铺了厚厚的柴草。温暖的阳光可以一整天照着它的小窝，它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，只盼望我打开院门。

　　每天一开院门，乐乐就会拖着两条腿来前院逛一圈。另外三条狗和它没有丝毫隔阂，友好地相处着，还任凭它在前院把它们的领地灰拾翻一气。

　　最开始，乐乐并不往街里跑，但后来却跟着黄黄它们也要去大街上。巷廊长拖拖的，乐乐的残腿被磨得血拉拉的，地上满是左一道右一道的血痕。

　　我不想让它乱跑，可它却不愿死死呆着，外面的世界对它来说还是有很大诱惑力的。

　　那天，乐乐又跑了出去，我紧接着跟了出去。

　　大街上有一个卖胡油的西山人，正在逗乐乐。看到我是乐乐的主人，他一脸真诚地央求说，想要下乐乐。

　　我真心不愿意把任何一只狗送人。因为，我不知道狗给人后究竟是什么结局。而在我跟前，我是绝对不会磕打它们的。

　　但是，那人一直说，一直说。我问：一只残狗，你要它干啥？

　　那人说：给我妈看门，我们离得不近，老妈一人住一个院子。

　　我这个人，最崇尚孝道，一见说是为老妈要的，便有点愿意了。毕竟，我不缺狗，还有三只呢。

　　我又紧着问：不是要下杀的吃肉吧？不是要卖给饭店吧？

　　那人一迭声地说：不是！不是！真的不是！我发誓。

　　旁边，他的老婆也赶紧帮忙说：不是的，我们也是正经人，做不出那伤害生命的事。

　　我信了。

　　话说到这个份上，我答应了。

　　那辆拉着乐乐的车绝尘而去，我远远地看着车后卷起的一股尘土，心里空荡荡地没了知觉。

　　最后我还是哭了一场，只为乐乐。

　　现在，写下这些文字后，说真的，我有点后悔了。因为，我真的不知道乐乐怎么样了。

　　我依然为它揪着心。

　　我那丑狗，乐乐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

　　娟梅子，原平故事忠实粉丝。喜读书，爱写作。